钢琴是件特殊的乐器。想让钢琴发出声音,把钢琴砸响,大概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。你在街上随便拖一个人来,即便他从未见过钢琴,只要让他把手指一摁,或手掌一按,或拳头一击,都能把它“弄响”。但是,想让钢琴发出持续的声音,共鸣的声音,连贯的声音,歌唱的声音,这大概又是世界上所有乐器中最为困难的。因为,钢琴这件乐器本质上既不连贯又不歌唱,声音也不易持续。弹琴的人最大也最困难的任务,就是使一件不能连贯的乐器连贯,一种不能歌唱的声音歌唱。
要学好钢琴,必须解决四个层次的问题。这与演奏曲目的难易程度无关。也就是说,从初学始,不论初级、中级、高级,都需要解决:
层次一:把谱子弹对。简而言之,“照谱弹”。这三个字貌似平常,实质学问很大很深。许多学生不喜欢看谱,根本不弄清楚谱上写些什么就动手弹琴,这是典型意义上的“乱弹琴”。乐谱上记载着谱表、调号、速度、节拍、总体表情、音符(音高位置)、临时升降号、休止符、断或连、强或弱、指法、踏板、表情细节、延长、渐快渐慢,等等。把谱看准确,弹准确,是首先要做到的基础层次。用句大实话:“谱上所写的每个音都要弹出来,谱上没有写的音一个也不要碰。”小朋友,你试试看,能做到吗?
层次二:清晰准确地表达。读谱正确后需要将读谱所得的结果清晰地用指尖表达出来。弹钢琴是个全身心的动作系统:眼睛要看;耳朵要听;手指要动;脑子要想;内心要唱。任何一个环节的脱节都会使整体演奏产生“多米诺骨牌”效应,松散坍塌。所谓“聪明”,目观为明,耳听为聪。耳朵不听,眼睛不看,谓之不聪不明。使谱上所写的一切信息通过指尖与琴键的接触,准确、清晰、整齐、均衡地传递出去,是弹好琴的第二层次。
层次三:弹好听。现在会弹琴的人很多,能弹响弹快弹得又响又快的人很多。但能够弹得好听的人却太少。声音要“好听”,第一要使声音“活”,不能弹出“僵死”的声音。僵死的声音好比冰箱内冻了几个月的鱼,又僵又死,不能活动;而活的声音好比活鱼,会游会甩尾,有活性。第二要使声音“空”,不能把共鸣掐死。只有空洞,声音才能充分振动,譬如,敲钟、敲铃、敲水晶杯。第三要使声音“圆”,不论轻响,都不能有太多的棱角。这需要减少触键的打击性,增加圆润性。
层次四:弹得有意思。音乐是种语言系统,弹琴如同说话,有句子,有标点,有语气,有逗号、分号、句号、惊叹号、问号、省略号、引号等等各种不同的语态。所谓“有意思”,首先要像朗诵,像宣叙,像唱歌,像演戏那样把音乐的语态、语句、语气充分表达出来,然后进一步融入自己独有的意思,使音乐内容充实起来,打动听众的心灵,实现心灵层面上的沟通与交流。
总之,把钢琴砸响不是弹琴的目的。每一位学琴的朋友应当先弄清楚音乐在说什么,有什么内容,然后通过自己的演奏,把音乐的意思很好地表达出来,弹得准确,弹得好听,弹得有内容,弹得激动人心。这样,我们就能从弹琴中得到快乐,也使听我们弹琴的人得到快乐。